新疆野马之死引起的深层思考

新疆亮子

作者：王瑟　稿件来源：光明日报　发布时间： 2007-09-21 10:24:43  

9月15日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传来消息：在4匹普氏野马20天内相继在216国道被汽车撞死之后，自治区林业和交通部门采取紧急措施，在准噶尔盆地的卡拉麦里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216国道沿线为野马建设4个专用通道。

尽管如此，这一事件还是引起了人们的深层思考。

野马回归之路并非坦途

8月15日，一匹名为51号的野马在穿越新疆卡拉麦里有蹄类自然保护区内的216国道时，被过往的车辆撞死。“第一次听到野马被车撞死的消息，我惊呆了，第一个反应是根本不相信。”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主任曹杰用低哑的声音说道。当时大家没有怒骂，也没有泪水，一群保护动物的汉子相视无语，气氛沉闷。

阴影并未散去，野马被车辆撞死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，4匹野马接连被撞死在公路上。特别是名叫准噶尔117号的首领马，于9月8日早晨被发现倒在216国道328公里处。当时，野马身体后半部分胯骨粉碎性骨折，内脏大出血。

曾在准噶尔荒原生存了6000万年的普氏野马，有着跌宕起伏的历史。这片荒原曾是它们祖先驰骋的天堂。在这里，它们生儿育女，繁衍着后代。不曾想，上世纪中叶的一天，它们从这片荒原上消失了，广袤的荒原里再也见不到它们的踪迹。

作为地球上唯一存活的野马，普氏野马保留着马的原始基因，具有别的物种无法比拟的生物学意义。目前，世界上这种野马的数量仅1300多匹，比大熊猫还要稀少。为了使这种人类最亲密的朋友有更美好的未来，我国政府专门从国外将普氏野马迎回家来，在新疆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成立了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，让野马重回自然之路，恢复这一物种的生存状态。当时，人们是怀着虔诚之心来完成这一神圣使命的。

当完成了圈养、人工环境下小野马出生等多项研究任务后，千辛万苦培育出的野马被放归大自然，开始了它们真正的野性回归之路。

那一天是2001年的8月28日，27匹野马组成的马群在头马的带领下冲出了小围栏，奔跑在祖先生存过的荒原上。可这时的荒原早已不是过去的荒原，荒原上出现了人类生活的深深烙印，而最让野马害怕的是那些奔跑着车辆的公路。

曹杰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：野马在穿越216国道前，头马准噶尔11号先靠近公路观察，其他母马和幼驹跟随其后。在距离公路20米左右时，母马和幼驹停下观望，头马则慢慢地试探着走上路基，四下观察着。突然，公路上有车辆通过，头马受惊，慌忙跑下路基，母马和幼驹见状转头就向远处奔跑，头马只能追赶上去，将马群重新带回公路附近。经过反反复复的尝试后，头马终于能够自由穿越公路并躲避过往的车辆。但是胆小的母马和幼驹仍然不肯走上路基。头马非常焦急，它先是跑到母马身边用嘴接触母马和幼驹并发出叫声，接着跑上公路，一边叫一边回头看母马，然后过到公路对面。显然，头马是在向母马示范如何过公路。这样的动作它在一天中要重复多次，足见其智慧和耐心。通过无数次的示范，最终，整个群体顺利穿过车流繁忙的公路。

谁说只有人类有语言，有感情？这次让人揪心、让人激动的行动，说明野马是多么有智慧、多么聪明。

目前，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共有227匹野马，本来他们有231匹野马的，可惜有4匹死了。野放的有60匹，在被车撞死的4匹野放野马里，有两匹是幼年野马，他们是第一代诞生在野马群中的小马驹，是真正的野马。

如何避免野马继续命殒公路

面对一匹又一匹野马死于车轮之下，新疆林业厅野生动物保护管理部门坐不住了。第一匹野马被撞死后，他们立即开始研究如何解决问题。

准噶尔117号野马种群首领之死，更让人感到揪心。作为一个种群的首领，它就是这个野马家庭的顶梁柱。它死了，这个种群就没了主心骨。只有等待野马群中的某一个成员成为新的首领，或者是被野放其他种群的某一匹公马占领接管，因为这是野马的野外生存准则。但在这一切发生前，这个种群的野马如何生存呢？

接二连三的野马被撞死事件，让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不得不延迟下一次野放的时间，之前，他们已经有过三次成功的野放。

人们把目光盯在了道路的设计上，为何要让野马不断地穿越公路去找食吃找水喝呢？

据新疆林业厅野生动物保护管理处处长朱福德介绍，当初，216国道重建时，他参加了环评工作，提出应该设立交通辅助设施的意见，但在验收时，他们没有参与，道路上也没有相关的辅助设施。对有人建议为野马修建涵洞一事，他不赞同这样做。“因为动物对涵洞有畏惧心理，未必敢过。”他认为，只有让车辆在野马通过的密集区域减速，才能在最大限度上避免悲剧的发生。

早在野马首次野放选址时，林业部门已经考虑到国道对野马的影响了。但要再找一片水草相对丰美的区域实在是太难了。水草丰美的地段基本都属于当地牧民，选择国道附近放野实属不得已。216国道把保护区内的洼地劈成两半，路基两侧成为水源充足的低点。夏末路基两边植物比保护区内的植物枯萎得晚，每当进入夏末秋初时，野马为了采食路基两侧的饲草，有时在一个小时内就要横穿公路达五次之多。

据了解，野马死后，林业部门与交通部门进行了多次协商沟通，终于达成一致，在一些路段设立警示和减速标志。林业部门同时建议，如果能再设一些减速带，效果会更好。如果条件允许，最好能在两个野马集中通过的地段设置测速仪和摄像头，以便于监督超速行为。

车辆要靠公路来行驶，野马要穿过公路来觅食，两者无形中形成了一种较量。现在野马被撞死，面临的一个难题是：之前没有关于此方面的经验和例子，也没有追究肇事司机和车辆的法律依据。

从野马被撞死的现场分析，肇事车辆的车速绝对超过了该路段限定的80公里时速。但是不是超速行驶，仍需要通过公安交通部门的鉴定才能确定。

前两次野马被撞死后，林业部门悬赏两万元征集线索，已有了进展。后两起撞死野马的肇事司机已被公安部门拘留。

野马价值远超赔偿价值

“让一个人因一匹野马倾家荡产举债一辈子，这样合适吗？这两者等量吗？”“一匹野马的生命比人还宝贵？”在对野马被撞死后的大量反馈中，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，不是说野马该被撞，而是说野马究竟值多少钱。

野马被撞死后，有关部门透露，根据国家有关规定，目前作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野放野马，赔偿的标准是按照资源管理费的12.5倍计算的。也就是说，经过初步核算，野马的实际赔偿价值是81万元。野马赔偿的价值与它的年龄、大小、性别等实际生命特征并没有关系，有关法规中确定的赔偿依据就是它的资源管理费。而实际上，野马的价值远远大于这个赔偿价值。作为世界濒危动物，它的价值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。

导致第三匹野马死亡的肇事司机是位54岁、有30年驾龄的老司机哈帕尔，据他自己说，当时他开了辆新车，天还没有亮前，迎面来了一辆车，开着灯，让他看不清前面的路。这时他迷迷糊糊觉得有一个东西突然跑上了公路，还没来得及刹车，就撞上了。

下车一看，是个小马驹。当时他还以为是哪个牧民家的。但一想，牧民的马不可能在戈壁滩上，那肯定就是野马了。目前，他已经向有关部门缴了22万元，还不知道问题能否解决。“可能我这辈子都还不清这笔钱了。”哈帕尔说。

撞死第四匹野马的也是位50岁的老司机，叫杨富宏。当时同样是天快亮时，他刚与一辆车会车后，就看到公路上出现了动物。还没来得及刹车，就撞上了。当时他还认为是头牛，下车看了看才知道是匹野马。他当时就吓傻了。

有专家认为，更关键的是人们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意识。要让人们通过这件事形成一种理念，爱护野生动物不仅是对法律的尊重，更是一种文明行为。

据有关资料介绍，我国已有十多种哺乳类动物灭绝，还有二十多种珍稀动物面临灭绝。而它们的灭绝会导致许多可用于制造新药的分子消失，还会导致许多有助于农作物战胜恶劣气候的基因消失，甚至引起新的瘟疫。

保护野生濒危动物现在已是人们的一个共识。但是认识野生濒危动物还需要我们更多的努力。作为一项珍贵的、不可替代的、不可再生的自然资源，野生濒危动物在维护生态平衡、促进经济发展、发展对外关系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。只有保护好濒危动物，发展好濒危动物资源，人类才能为自己赢得一个和谐的自然。

（完）

（责任编辑：迟姗姗）